2月15日,申城的阴雨天气告一段落,暖阳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,春意渐起。然而,在新江村第一场电子垃圾整治行动现场,尘土漫卷,刺鼻的重金属味裹着此起彼伏的撞击声,让我感受到的,却是和天气截然相反的严肃和喧嚣。
我是嘉定区融媒体中心记者周玉林。即日起,我将带大家一同感受和见证新江村的蜕变和重生。
新江村,位于上海北虹桥商务区西北角,苏州河北岸,临河而建,村域面积3.58平方公里,目前还有8个村民组未动拆迁,常住人口约8000人,其中90%都是外来人口。
过去,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,加上道路宽敞、绿植繁茂,新江村是不少外村人心中的“诗和远方”。然而,随着年轻人陆续进城打拼、买房,新江村逐渐失去了“烟火气”,老年人成为村里的主要人口。
往昔不再,但总算岁月静好。可令新江村党总支副书记徐心怎么也想不到的是,一些无证个体户竟盯上了新江村,打着租房的名义,扎堆“窝藏”在这里,私自回收、拆解家电,买卖营利。
几年过去,村民居住环境遭到破坏,也威胁着大家的身心健康。为此,经过排摸、梳理后,村委会联合城管、公安等相关部门,于2月15日正式打响整治行动的第一枪。
乡村小洋房内的“牛皮癣”
当天下午,我们跟随村干部和执法人员走进新江村宋家村村民组,放眼望去,近70%的房子已翻新成了小洋房,绿树、河流环绕,颇有一些“大隐隐于市”的味道。
不过,刺鼻的气味很快把众人拉回现实,敲开租户家的大门,还没等迈出两步,执法人员就踩到了异物:一块电路板。再往前,小到计算器、手机,大到电脑、洗衣机、电瓶车,它们或是被拆解,或是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,偌大的院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。
正忙着避让时,几个男子横在执法人员面前,振振有词地说道:“干嘛收我们东西,这是我们自己的。”
听到这些话,徐心冲到了前面。男子不再吱声。
“年前就跟你们说了,把这些违规收集来的电子垃圾处理掉,给过你们机会,现在执法人员真的来了,你们还在装什么?”
“再给我们点时间……”
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》和《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》的规定,收集、贮存、处置废弃电器电子产品等固体废物应当符合国家有关要求,并取得处理资格。
显然,这些租户均触犯了相关条例。于是,执法人员对前期排摸的重点人员展开集中整治,告知他们落实整改,并清理已经拆卸的电子垃圾。
“欢迎你们住在这边,但不欢迎这些东西,危害太大。”
而后去到的三户人家几乎都是这样的情况,无证个体户被逮个正着,村干部、执法人员齐心协力将这些有害垃圾逐一清理。
整治行动这么顺利?很快,耳边就响起了刺耳的质问声。
“你们这样弄,我上哪赚钱啊!”
“乱就乱点呗,又不是不能住。”
……
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抱怨和反对声此起彼伏。徐心丝毫没有感到意外,他坦言,喊话的并不是租户,而是房东,也就是住在这里的村民。
做这些事情明明是为了新江村的村民,却为何得不到大家的理解呢?
无视危害的原因
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后了解到,电子废弃物中可能含有砷、镉、铅、汞等多种有害物质,处理不当将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。“他们会焚烧,那股味道真的难闻,废水排到雨污水管网,有些还会直接排进河道,对身体也有影响,很可能会引发哮喘、白血病、癌症等。”徐心说。
电子垃圾是健康的“隐形杀手”,村民们为何视若无睹?在新江村工作10多个年头的徐心给出了答案。年轻人大多搬进了商品房,老宅目前主要是一些老人居住,而这些租户开出的租金又远高于市场价,丰厚的利益面前,村民们便动了心。
“这就是清除电子垃圾最难的地方,一直不被理解。”徐心还没说完,一位老伯站到他面前,“他们租我家房,一年可是给14万啊。”
“我知道,爷叔,但自从他们来了,我们村重大疾病医保报销每年大约有20-30%的增幅,钱挣不完的,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啊。”
徐心的苦口婆心,换来的是老伯头也不回的背影。
据了解,全市具有家电拆解回收资质的企业较少。这些个体户利用这一空当,几年来,持续从各地回收不能流入二手市场、已经报废的家电,对其“拔筋抽骨”后,将从中获得的金属、塑料、电子元件等再次出售获利。
几个未出租的原住民虽然拒绝了采访,但止不住叹息:“我们知道这肯定有毒,但都是一个村的,有些是我的亲戚,你说我对着镜头能说什么。”
2吨只是冰山一角
行动会一直持续
据统计,首场整治行动共清理出了电子垃圾2吨左右。徐心表示,经过多年发展,新江村内无证个体户日益壮大,已经形成了电子垃圾处理“灰色”产业链,较难根治,今天只是清除了冰山一角。“他们要么是老乡,要么是家人,你拉我,我拉你,越来越多,有负责收的,有负责拆的,还有负责销售的,把我们村变成了一个‘黑’工厂。”徐心说。
可观的租金、违规者的抱团繁殖、健康意识的淡薄……这些或许就是新江村“失去颜色”的根本所在。
一张白纸一旦沾上墨水,就会格外明显,但如果想要在一片黑色中再染上白色,起色慢,而且重新被晕染的概率也很高。
不过好在有徐心这样的“守村人”,以及政府部门的介入。采访最后,我问徐心是否可以在报道中写明行动结束的时间节点,他只留下了一个数字:三。
接下来的每周三,村干部们都会和执法部门再次上门,从最严重的宋家村村民组开始,逐个“拔钉子”。同时,在村口设置安保人员,加强进出车辆管理,发现问题第一时间处置。
整治行动势必会在新江村带来一波风雨,那后续的情况又会如何,我们也将持续关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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